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又把刹“吃喝风”摆在了桌面上,叫好声一片。
应该看到,近年来吃喝风成灾,上上下下异口同声禁止,却屡禁不止,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于是有人触情而怀旧,说还是毛主席那阵子利害,一个红头文件下来,莫说公款吃喝,连办喜事的宴席也可以立竿见影地取缔。这种说法的确不是无稽之谈,那阵子有哪个青年不响应号召婚事简办呢?但也许正是那阵子连自己终身大事的宴席都可以坚持不办的人,现在如今手里有了权利,却搞起公款吃喝来,这又作何解释呢?
中国讲究吃喝,也舍得吃喝。不过这是有钱人做出来的事,他们吃得起,越吃越有味,越吃越有趣,越吃就越挖空心思地吃,吃了好几千年,才吃出这么多名堂来。而对吃不起的穷人来说,则是“民以食为天”。从历史事实看,这“吃”字,像阴影一样伴随着贫穷的百姓,从远古一直走到现在。五、六十年代说“吃饭第一”,七、八十年代还是“我要吃饭”,就是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也还尚未停息了“温饱”的呼喊。
人们对于饮食的感觉,除了以食欲为衡量标准外,还有一个心理标准。穷人向往山珍海味,皇帝却对微服私访的粗茶淡饭没齿不忘。或许吃腻了山珍海味的皇帝不会以给他吃窝窝头为怠慢,而习惯于粗茶淡饭的穷人却难免视山珍海味为抬举。如此,吃也就吃出了食欲的范围,带着极大的心理效应,闯进公关交际的圈子里头去了。
猪牛羊,鸡鸭鹅,是普通百姓养的,海参鱿鱼是普通百姓捞的,稻麦蔬果也的普通百姓种的,连将这些原料烹调为美味珍馐的厨师也是由普通百姓充当的,而普通百姓自己多数时候却只能眼瞅着有钱人大吃大喝,心里的火气窝了几千年,一次一次发泄不完。李闯王打下北京的40天大宴便是这种报复心理的生动写照。
现在上级出台了“九严禁、两报告”规定,划分了哪些可以吃,哪些不能吃。庆生祝寿、小孩满月、开业庆典、乔迁新居、晋升调动、升学留学、学习培训、参军就业、迁坟祭祖等红白喜事,都不得邀请除直系亲属、三代以内旁系亲属及近姻亲之外的人员参加。其适用范围是各级党的机关、人大机关、行政机关、政协机关、审判机关、检察机关、人民团体、事业单位、基层站(所)、村(社区)、国有和国有控股企业以及其他依照法律从事公务的人员。这很规范,很具体、很严格,很明了。也就是说,以后任何人都不敢吃了,该吃也不能吃了,想吃也吃不成了。大热天,我的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也不知道这规定如何操作,哪些人来操作,如何执行,到底能执行多久。我倒企盼,不要把刹“吃喝风”搞成“一阵风”。
患贫血病的头痛症状,可以用止痛类的药物安慰,却既不治标,也不治本。现在讲究“综合治理”,自然是标本兼治,自然也就不至于将单纯的行政手段视为包医百病的灵丹妙药了。
客观地说,我认为目前的公款吃喝的风口是在广大的基层和人数众多的下级官员那里。基层单位和下级官员与群众维持着广泛的联系,也就不容易摆脱群众的影响。这些下级官员都是从群众的生活和意识中滚爬出来的,并且按照我国的工资制度,他们的薪俸绵薄,所以,鸡鸭鱼肉,山珍海味尚未失去对他们的实际诱惑。要说不少下级官员为上司或同僚搞点吃喝的动机有一半是为了自己顺理成章地陪吃陪喝,也不算刻薄。而作为另一半的动机,比如想换取对工作的好评,文件的批示,资金的援助等等,其实还是把吃喝当作打通关节的万能钥匙才那么做的。
其实吃喝只是一个“度”的问题。只要不是神仙,都是要吃喝的。上级到下级来检查指导工作,工作餐是要吃的;下级到上级去开会,会议餐是要有的;亲戚六眷来了,加两个菜是必须的,三朋四友打堆,喝两杯是肯定的。因为有个人情世故,迎来送往,相互尊重,礼尚往来的传统哲理在里面。说到这里,我耳边又响起一些离退休干部的骂娘声。意思是:以前单位每年都要召开一次离退休干部座谈会,把他们请回来,看看老单位的新面貌,听听老同志的新呼声。更重要的是,老同志在一起坐一坐,相互亲候一下,都是七老八十的人了,看看哪个还健在,哪个已经走了。可现在上面有规定,不能搞饮食,座谈会也不开了。这样一来,他们确实感到心寒。我想,他们倒不是在乎吃这一饨,重要的是在乎我们心中有没有他们的位置。我的意思是该吃还是必须吃的,该喝还是应该喝的,只要把这“度”把握好了,就没问题了。
话说回来,仅就吃喝而言,有节俭美德的劳动人民,节俭的是真正捏在他们自己手里的东西,而对于名义上属于自己实质非个人的那部分,挥霍起来怕不比有钱人逊色的。如“舌尖上的中国”,不都是普通百姓吃出来的吗?
我以为吃喝风是一种贫穷后遗症。小时候,每到吃饭的时候,看到公公婆婆的锅里煮得香一些,二爹二母的碗里吃得好一些,心里饥馋难禁,就眼巴巴地瞅着。这个时候,不管是公公婆婆,还是二爹二母都要给我舀点,这已成了习惯。我们老家管这叫“涎嘴”, 其实“涎嘴”是丢人的事。每到这个时候,妈妈首先受不了,并不无戏谑地骂道:“你管不住嘴馋,该朝馋嘴上扇上两巴掌”。
其实妈妈是从不打我的。要真是扇上两巴掌,这两巴掌说不定能打出个人穷志不穷的气概来。
牵动心魂的老宅
这里,一片起伏的群山。一个红色的镇子——营山新店,就静卧于群山之间。镇子看起来非常普通。她以粗犷的轮廓,泼洒给不复返的过去。而岁月却以出人意料的深情选择过她、创造过她。在中国革命卓绝的轨迹里,有一段血火与辉煌属于过她。她像一颗绿色的宝石,镶嵌在中国历史的丰碑上。她凝聚着古老而年轻的目光,审视着这山山水水一页又一页悠长的画卷。
我翻开一页读来,墨写的历史把我引向一处老宅。这座修建于民国初年的瓦房,一楼一底四合院建筑,穿斗抬梁式屋架,占地面积810平方米,建筑面积531平方米。它坐东南向西北,整个建筑呈长方形布局,由前庭门楼、通道、中院、后院几部分组成,大小房屋41间。虽说是老宅,但却保存完好。楼梯旧了,楼板旧了,窗棂旧了,木板门旧了,房檩旧了,墙壁旧了,一切都旧得悠悠颤颤,旧得黑黑黝黝,旧得灰灰土土,旧得自己不知回归到哪一个年代。
然而,这被风雨侵蚀的老宅,在革命的日子里,忽然为它残伤衰败的躯体融注了新鲜的血。红军将士的英勇,许世友将军的功勋,中国革命的胜利,凭借过它,依赖过它。它便随着将军的足履,随着胜利的旗帜,走进一部又一部书中,一代又一代人将翻阅它、揣思它、敬仰它。
这个老宅,就是隐藏于镇子老街的“红九军政治部旧址”。
1933年9月22日晚至25日,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三路大军开始向营山进发。红30军在军长余天云、政委李先念的率领下,从巴中正面发起攻击,直逼营山边境;红九军副军长、二十五师师长许世友率领25师、26师分兵三路从仪陇阳通、立山、三河攻入营山;红四军11师攻克鼎山场后,向营山悦中方向逼近。三路大军共约5万将士挺进营山,拉开了“营渠蓬战役”序幕。特别是红军在解放营山的征程中,以大智大勇的军威和势如破竹的雄风,赢得了“激战马深溪”、“强夺陈大寨”、“攻克鹅项颈”、“夜袭玉皇观”、“智夺南岳山”、“奇袭照珠河”等六次重要战斗的绝对胜利,为解放营山铺平了道路。
踏着这熟悉的土地,树荫抚慰着我激动不已的心扉。我在青石板上迈开双脚,向眼前这幢老宅走去。这刚刚结束不久它辉煌使命的地方,将会给我启迪。像影片的旁白,告诉我镜头中那蕴含的深意。嘎吱嘎吱的楼板,顿时朦胧我一片眸光,我突然感悟到将军的气息。他是否还在部署作战方案,或是在发出作战命令,或是在习少林拳,或是在饮庆功酒……
如今,硝烟早已散尽。站在当年“红九军政治部”的院落内,耳边犹闻枪炮声。多少中华儿女向往过她,奔向过她,服从过她,捐躯报国,血染疆场,于这片红土之下,去追寻沧桑千载长眠地下的慷慨悲歌之灵。
此刻,我依在二楼褚红色木栏杆上,极目远眺:山岚绵绵,峰沿与蓝天重合一线,一抹晚霞,落在了峰尖,像一簇偌大的花团,染红了天际,染红了牵动我心魂的这幢老宅,染红了我的面庞,染红了我胸前的徽章……